【逸真】人心不可谓

如果那一年端午,他没有遇见他,没有笑着看完他吃下一个又一个粽子,没有和他说,吃饱了吗,没有牵起他的手,没有……是不是,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,他还是他,他也是他,两个不相干的陌路者。

    

只是,世间没有如果。

 

人羽两族数百年的悠久恩怨史,久到了大家好像都已经忘了仇恨的根源,只记得从先辈那里继承了年岁累加起来的仇恨的意志,仇恨是一枚顽强的种子,在流年里历经风雨,茁壮地根深蒂固。某某年,人族犯我羽族边疆,抢杀了二万人,某某年,羽人凌空而入人族数城,劫掠而去,这是国仇,也是家恨,像是个死结。

 

直到有一任羽族的皇娶了一位人族的皇后,还有一位人族的女皇爱上了一位羽族的男子。两族的人,有了种错觉,这个死结好像也并非无解。

 

没有人喜欢打仗,如果你能先低头,那我也未必不能和你笑着,对你还上一礼。

 

于是,人羽迎来了“和平”的二十年,建交,互访,通商,共居——

 

然而,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,只等一个枭杰。

 

风天逸,羽族第十一任帝王,羽族神庙大祭司,在为这个刚出生的小太子,卜吉祈福时,只看了一眼卦爻,这位近三百岁老者,未留一言,惊惧而逝。当时的羽皇,唯有张榜寻觅天下奇人异士,解读那卦爻,被带来的“能人”苦参半日,摇首叹气,尽道另请高明。

 

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,不看那卦爻,只道要看一看小太子,待看过了风天逸后,捻须而言:“道法有理,解困厄,渡穷迷,不泄天机。”拂袖而去。

 

皇后听此,声泪俱下,抱着小太子,追出宫门外百米,跪地苦求,大师指点迷津。

 

   “无命是天命,无常即恒常。”随后赶来的羽皇在爱妻的口中,只听到这一句。

 

 

陛下,咱们的天逸真的是为天所弃?

 

胡说,天逸是我羽族天命所归的太子,将来的羽皇。

 

可是,他……没有翼孔,羽族未来的皇,怎么可以……我的天逸真的没有天命吗?

 

弱者安命,强者逆天,天逸,唯有成为强者,逆天改命。

 

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

 

母亲爱而不能,故作无视,父亲声色俱厉,动若雷霆。

 

 

十二岁的羽族帝皇,坐于送葬皇陵的御辇上,没有为人子的悲恸,只有为君者的深沉。

 

那年,兽族大军重重的包围之下历经三昼夜,带着敌方枭首归来的少年,在生死的刹那间,看清了,繁华如血,荣耀如刃,江山如梦,寂寞如雪。热着死,冷着生,各有各的命。

 

 

摄政王,雪家,人族,澜州——

 

傀儡,废物,昏君,声色犬马,玩物丧志,少年君王准备了六年,织好了一张千结百扣的网,等待他的猎物们。

 

最后的胜者常常是最能忍,最有耐心的那一个。

 

他从不是弈者,他就是这棋局。

 

凭无心惑人心,以无情乱世情。

 

 

飞霜,我喜欢你,可是我,没有资格,我,不是傀儡君王,不能让你也做名不副实的羽后。

 

天逸,我不在乎,你是羽皇,我便是你的羽后,你若是平民,我就做你的妻。

 

可我在乎,我想给我爱的人最好的,不让她受委屈……你哥哥也不会同意……

 

我可以去求他,去求摄政王,他最疼我了……

 

飞霜……

 

风天逸怀里抱着天下最爱他的少女,她很好很温暖,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。

 

如果,我就这样骗你一辈子,你也会是快乐的,对不对?

 

人族的太子妃成为了羽族摄政王宫的女官,一夕之间,人羽两族虚假的和平景象落下帷幕。

 

皇叔,人族二十万大军,大举来犯,您看这该如何是好?

 

此事由本王而起,本王决定,亲征。

 

雪凛愿誓死追随王爷。人族犯我,虽远必诛。护国将军第一次单膝跪地于朝堂之上,只是拜的不是他风天逸,而是羽族的摄政王。

 

本皇准奏。羽皇神色如常,颔首而立。

 

 天逸,对不起,我没想到,庭君他竟然会……我以为,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……

 

不是你的错,茯苓。

 

我喜欢你,是我们的事,和羽族有什么关系,他为什么要把人羽两族的百姓牵连进来?

 

大概,这就是一位君王表达爱情的方式吧。风天逸藏住眸底的鄙夷。冲冠一怒为红颜,天地山河为君倾,风刃曾经说过,那是多么昏庸的帝王才会说出的话。

 

那,你会吗?

 

应该,也会吧。风天逸深情的望着她羞涩浅笑的脸庞。只是我没有那样一个人,永远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的,他听见自己的心说。

 

    人羽南陵边境会战,羽族险胜,两国均元气大伤,人皇白庭君被暗杀,护国将军雪凛殉国,摄政王风刃身受重伤,班师回国修养,气色大不如前。

 

    羽族曾经最为人不齿的少年,洗心革面,勇担大任,稳定朝局,雷厉风行,扭转乾坤,半年后,重新洗牌的各大羽族势力不得不承认,羽族的天已经变了。

 

十九岁的羽皇风天逸,借助自己命定恋人,星流花神易茯苓的力量,成功展翼,成为了羽族千年不遇的金羽之皇。

 

“爱人”灰飞烟灭,羽族的星流花粉弥天,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,震耳欲聋。

 

手中的花神佩,劲上的离魂锁,彼此感应,若即若离,韶舞、片羽,本皇可以成全你们的爱情,代价是星流花取之不尽,保我羽族百世长兴。

 

花神佩与离魂锁双双飞出,相撞而碎,融为一体,落地而入,原地一株嫩芽破土而出,瞬时长成一株参天巨木,银粉色的星流花,摇摇落落,似有所应。

 

他把曾经送给易茯苓的天空草项链埋在树旁。

 

茯苓,希望来世,你和白庭君,再也不会因命而累,为爱所苦。

 

次年春,二十岁的羽皇风天逸,由摄政王风刃主婚,迎娶雪家嫡女,郡主雪飞霜。

 

同年端午,陪同雪飞霜回家省亲的风天逸,在雪家的落雪园内,遇到了他命里独一无二的劫。

 

 

有一次风刃在他名为修养,实则软禁的柳园内,同风天逸下棋,给他讲他的父皇母后,讲他从未听过的身世,以及那 “无命是天命,无常即恒常”的十字谶语。

 

风天逸听了却不置可否的微笑。

 

过去的事,死了的人,真假是非,风天逸从不看重,他只要能如己所愿的活着。

 

他的鹰确实熬出来了,面目全非的熬出来的。

 

招招藏着机锋,手手毫不留情。

 

不信人,多可怕,多可悲,多可怜。

 

皇叔,天逸,敬你,畏你,也谢你! 

 

天逸,别跟自己过不去,你以后,会有很多的亲人。

 

他们是家人,不是亲人。风天逸,从未有过一个亲人。

 

世事莫吾知,人心不可谓。谁又真能如己所愿呢?

 

    

独行于落雪园的花园,姹紫嫣红,翠绿嫩黄中,石桌旁伏着一个看书的小人儿,青白的衣衫,星辰阁学员的装束,眼睛盯着书本,嘴里也没闲着,桌上一盘的粽子,剥了一只又一只,吃得不亦乐乎。

 

风天逸看他吃完了一整盘的粽子,又拿着随身的锦帕擦了擦手,继续看书。

 

时而傻笑,时而抽噎,十足的孩气。

 

粽子好吃还是书好看?突然的声音吓得羽还真差点从石凳上摔下来。

 

你,你是谁啊?

 

我,我是外面的人。风天逸学着他笑道。

 

你是皇宫里的人吗?他看风天逸的衣饰不凡,以为他是皇室中的某位贵族。

 

恩。他自顾自地坐下。

 

那你见过羽皇陛下吗?羽还真眼里充满了好奇。

 

见过,怎么了?

 

他人好吗?

 

还行吧。

 

那他对我飞霜姐姐好吗?

 

雪飞霜,是你姐姐。

 

恩。到底好不好嘛?他催他回答。

 

也还行吧。

 

还行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?

 

果真是个孩子。风天逸决定转移一下话题。你的问题我回答了,那我的问题呢,粽子好吃还是书好看?

 

粽子可好吃了,是飞霜姐姐从皇宫带回来的,书也很好看的。

 

风天逸对他的书有点兴趣,是什么书啊?

 

是人族的一出话本,叫做《白蛇传》。

 

 风天逸看了一会儿,将书递回去,不好看。

 

 为情所误,太傻。

 

 不傻。

 

 千年修行,为了一个许仙,不值得。

 

 为爱人,值得。

 

 你还小,不懂。

 

 我十六岁,不是小孩子了。

 

 还是太傻。

 

 不傻!不理你!羽还真鼓起脸瞪他。

 

一生气就不理人,还说不是小孩子?风天逸捏住羽还真肉肉的脸颊。你有喜欢的人?

 

 有啊。娘亲,姐姐。

 

 他们不算。

 

 那什么样的才算?

 

 这样的才算。风天逸托起羽还真的下颌,将唇轻柔印下。

 

 糯米的清香,红枣的甜腻,今年端午节的粽子确实不错。

 

 羽还真的脸腾的红透了,手脚并用着慌乱着想把他推开,又由于太过紧张,身子向后仰去,被风天逸伸手一拉,反向跌进了他的怀抱。

 

 我想我喜欢你,小可爱。你可喜欢我?

 

 羽还真听到他说的,惊得一时忘了挣脱,脸更红了,绞着手指,不敢看他。我,我才第一次和你见面……

 

 白素贞也是第一次跟许仙见面,就喜欢他了——

 

 那是他们千年前,就有恩缘——

 

 你怎么知道我们千年前没有?

 

 那,人家白素贞也没有……亲……亲…… !

 

 那她不是借了伞吗?我没带伞,借你——一个吻。

 

 我好不好看?风天逸笑着抬起人的下巴,诱惑着小家伙。

 

 好、好看。姐姐,这个他好看得有点让人移不开眼睛。所以,我偷偷地喜欢他一下,应该是,没关系的吧。

 

 那喜不喜欢我?

 

 喜、喜欢。我,我只是雪家的庶子,真的可以喜欢你吗?

 

 恩,可以。

 

 我名叫羽还真,你可以叫我——

 

 真真?风天逸在怀里把人颠了两下。

 

 叫,还真!不许像对小狗一样叫我。

 

 真真!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粽子,好不好?风天逸对他伸出手。

 

 好啊!羽还真将手放进他掌心。

 

 被他牵住,走在花香弥漫的甬路中,因为看不见雷峰塔的断肠诀别,所以欢喜着断桥的倾心初见。

 

 你还没告诉我,你的名字。

 

  天逸。

 

 “天逸,很好听。” 

 

 “真真,也很好。”

 

 “我会对你很好”

 

“恩,我也对你好”

 

  他们不懂,一份爱情,只有他们很好,是不行的。

 

     端午节到了,大家是咸党还是甜党?

 

     我是咸甜党,结局很纠结。

 

结局一:姐姐死了,真真走了,陛下孤独一生。

 

结局二:真真死了,陛下和姐姐一辈子相敬如宾。

 

结局三:姐姐释怀离开,真真和陛下一起。

 

——就酱,大家可以选一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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